“XXX” VS.『S』- 世界的敵對者 第七章

一座傳說中能實現所有願望的「奇蹟都市」然而在奇蹟背後…

被譽為「奇蹟都市」的「淺城」亦擁有「吞人之城」的別稱;都市傳說的劇場已拉開序幕`停止時間的能力;潛伏在城市的連續殺人魔;支配城市夜晚的不良少年團體;趨於瘋狂的連續縱火犯;鬧鬼大廈的惡靈,無盡的都市傳說…


第七章 Chapter 7



傳說——淺城市中心的上空除了會出現來歷不明的落石之外,有時…還會有女性的啼泣從天空落下。


傳說——若是收到了自稱神秘偵探結社的入會邀請函,那麼其收信者的身邊將會從摯愛開始發生連續獵奇兇殺事件,直到收信者獨自偵破一次案件才會終止。


傳說——位於淺城山的深處存在一棟純白宅邸,昔日宅邸的住人永遠失去了蹤跡,此後凡是探尋宅邸者皆會無一避免的遭到神隱。


傳說——位於淺城市的某棟高級公寓被惡靈重重盤踞,整層公寓的四樓化為魔界,住戶皆會遭到詛咒面臨接連噩運,無一不落得從公寓逃出的淒慘下場。


…對小林與其他淺城居民而言,比起一夕致富這種白日夢發生在自己身上,這些充滿不祥氛圍的都市傳說更加貼近自己的生活。縱使沒人希望遭逢不幸,然而這些傳說散發的芳香卻誘使著人們如尋求鮮蜜的群蜂般隨而起舞,直至遭受捕食殆盡為止。

人類,是種會將追求刺激的行為進行合理化的生物。


“不過,直接和都市傳說的本尊碰面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小林如是心想。

壓下熱水器的出水鈕、將熱水注入置好茶葉的壺中、準備三人份的茶具放到托盤上。小林手上一邊收拾著茶具,並時不時偷偷轉頭回望身後的狀況…

房間的中央擺放著一張矮桌。諫草就坐在矮桌的一邊,他隨手將看似價值不菲的的棒球帽扔在桌上,一臉焦躁把玩手機。

在諫草正對面的位置上,有個奇異的存在正位在那裡…

…單純描述外觀的話,那是個黑若煤炭的模特兒人偶。惡靈相異平時的霧團樣貌,將身體凝聚成了人型,雖然體表被蒸騰的黑霧層層籠罩,但還是能用清楚辨識出手腳肢幹。比起不停發出刺耳嘖聲的諫草,惡靈正座在矮桌前方看著桌面,雖然無法從祂漆黑的臉部上看出任何表情,但從那搖搖晃晃的坐姿看來祂似乎是相當的不自在。

「我泡了茶。」小林將托盤放上矮桌。惡靈對遞來的茶水微微點頭致意,而諫草…

「啊啊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啊。」

隨便道謝後,便一手接過杯子將才沏好的熱茶一口飲盡。

「…」

小林多少能明白諫草為何會如此焦躁。

如同將浸在熱水的手突然移入冷水池中形成的驟烈溫差,數秒前還在激烈廝殺的雙方現在卻像沒事般共用一張桌子上喝起茶來了。小林之所以端上茶水的,除了「開會就是要附茶」這項對普羅上班族大眾而言的基本常識外,他覺得若能緩和現在尷尬氣氛的話,那多少會對接下來的發展有所幫助吧?

…畢竟只要他們再打起來,小林預感這次可能真的要無家可歸了。


由於惡靈與諫草佔住了矮桌的兩端,小林只好坐在兩人之間的位置。

「…」

現場的氣氛,緊繃得好像能將人碾碎一樣。在這幾乎能碰到彼此肩膀的距離裡,沒有一人願意開口。諫草自顧自地滑著手機,惡靈低頭望著桌上的茶杯。處於來自左右無言壓力夾攻下的小林,只覺得自己就像活生生被人塞進針牆之間全身被扎出好幾個洞。

為了逃避這股壓力,小林開始全力空轉一片空白的腦袋。

雖然沒有想出逃出這形同針刺地獄般困境的方法,小林卻想到了另一件在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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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種事我也是現在才知道,但不論如何我都不得不承認…我的權能,似乎對靈體沒辦法…啊啊媽的,要親口承認這種事根本是自挖傷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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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諫草的能力是什麼呢?”小林偷偷看向諫草。

從第一次見面到剛才與惡靈的對峙︰那無可目睹的風刃、秒瞬形成的風暴、碾碎一切的風壓,這些攻擊手段明示著諫草的能力至少與操控氣流脫離不了關係,但直接斷言這就是答案的話小林總感覺似乎有什麼地方對不上。他想,若自己哪天真的與諫草成為了合作關係,只要諫草的能力還是對他維持隱瞞(Encryption)的一天,那自己是不可能與諫草站在對等地位上的。

“再找機會問他吧…”

而當小林目睹到惡靈伸出舌頭開始舔起茶杯時,他被嚇得完全忘記這件事了。


「也差不多該開始了吧。」諫草將手機放到一旁。

「開始是指…」

「當然是談判了吧?既然暴力沒辦法解決問題的話,那最後能做的,也只剩下討論該怎麼樣才能和平相處了吧?」

「總覺得順序倒過來了啊…」

趁著惡靈還在細細品嚐茶水,小林抓緊機會湊到諫草身邊。

「…關於那個,你是怎麼看的?」小林細語道。

「啊啊…我有遇過差點溺死在自己影子裡的傢伙,不過全身都像煙影的存在這還是我第一次遇到,話說,擁有自我意識甚至能夠進食的東西到底還算什麼惡靈?根本是UMA了吧?真是夠了,這座城市還真的是什麼狗屁怪事都會發生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小林側眼戒備著惡靈的動作,加重語氣小聲說道,「在你的眼裡,那個東西看起來是什麼樣子?」

「…硬要說的話,就是慘遭真人化的Mr. game and watch吧~」諫草攤手笑道。

「這樣啊…」

看見惡靈一副滿足的樣子將空著的茶杯放回桌上,小林趕緊將坐姿調整回來裝作沒事的樣子。


就在諫草宣告停戰之後,第一個開始行動的就是惡靈。當祂迅速化成人形扶起被刮飛到牆邊的矮桌乖乖坐下時,小林還以為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什麼。雖然這可能是惡靈完全不將兩人放在眼裡,基於自己隨時能解決掉他們的自信才會做出的表現,小林更寧願相信惡靈是真心期待進行溝通才會這麼做的。

小林細想整件事的起因,追究起來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慫恿諫草租下401號室才發生的。就這層關係來看自己那天晚上之所以會被惡靈襲擊,完全就是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小林認為自己必須對這齣鬧劇負起最大的責任。

「…可是,要怎麼樣才能和祂對話呢?」

據小林所知,惡靈能發出的聲音似乎就只有哭聲。 

「怎麼了小林,你居然在為這種事情煩惱啊。」諫草嘲弄地笑道。

「…你有什麼好方法嗎?」

「啊啊,要跟靈體什麼的那類對象溝通的話,最有效的方法也就只有那一招了吧~你的手邊有紙和筆嗎?」

「紙筆是能馬上準備出來,就只需要這些嗎…?」

「你只要準備好這兩樣東西就夠了,其他的部分我會負責搞定的。」

雖然不明白諫草想要做些什麼,小林還是迅速將他所要求的東西準備妥當。諫草接過紙筆後立即在紙上書寫,他維持著固定的間隔一筆一劃寫下了書法般公整的平假名。

基於好奇,小林與惡靈一齊將頭探了過去。

“…是什麼咒文嗎?總覺得,這些字順序好像在哪見過…?“

小林收斂起呼吸,仔細審視著慢慢被字跡填滿的白紙…

“…五十音表?…不、等一下,這該不會是——!”

「…搞定了,大概就是這樣的東西吧。」

諫草將紙推到桌子中央…紙上不僅寫上了平假名,還寫上了阿拉伯數字、小寫英文字母、以及佔據了紙的下方角落,字體巨大的「是」與「否」。

光是看到紙上的這些,小林就忍不住咬緊了牙關——


單純的文字僅是羅列紙上就成為了禁忌。


邪惡的儀式、最著名的招靈活動。絕不該出現在日常中的東西,現在大剌剌地攤在了燈光之下。


過去曾在學生之間熱烈的流行,由於發生過多起意外事件已導致眾多校方一致禁止的禁忌遊戲。


——這正是,錢仙。


「喂,諫草…!」了解這東西的本質究竟有多麼異常的小林叫了出聲!

「怎麼了小林,都到這種地步了你才感覺害怕也太晚了吧?啊啊安心吧,我很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幹什麼,我記得以前很紅的靈異漫畫有一集的主題就是在講這個的。」

「…不,我只是要提醒你忘記畫起點了。」小林語氣死板地說。

「——啊?…果然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東西,謝啦小林!」諫草在紙上隨手撇了個潦草的鳥居,「這樣總該完整了吧…那剩下的東西就是這個了。」

諫草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五十圓硬幣並高高彈起。硬幣被抛至高空快速翻轉,直直落在鳥居的圖案上。看著桌上的錢仙,要與眼前這名不知是否能夠交談的惡靈對談的話,這或許是最適當的方法了…嗎?

“筆談不是更快嗎?”

當小林發現諫草的眼神並不是在開玩笑時,他立即將這道疑問壓回心底。


「這是什麼東西,祢應該知道吧?」見惡靈很不情願地點頭之後,諫草繼續說道,「那事情好辦了,為了防止祢附身到小林身上,要操作硬幣的就只有祢一個而已!已經明白的話,接下來就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後,諫草便拿起了扔在一旁的手機。

「你不參加嗎?」

「有些想要調查的事情…」諫草看著手機,「…身為當事人的你應該有很多要抱怨的話要對那團廢氣說吧?這個房間是屬於你的東西,身為無關外人的我沒資格去插嘴干涉你想怎麼做,在旁邊多嘴只是在幫倒忙而已…!啊啊、要是談的不順利又演變成不得不靠暴力來解決的話,那就是我負責的領域了。」

諫草強硬結束了與小林的對話(End Session)後,他便將注意力全部投注到手機的畫面上。

「…」

小林緊張地看向另一邊,本以為惡靈會被諫草的態度激怒憤而襲擊他們,但只見惡靈抱胸做出嘆著大氣的動作後,懶懶散散地伸出手指放在充當通靈盤的硬幣上。

硬幣在紙上快速滑動,一下便拼出了字詞——

『Hi』

「…Hi。」基於禮貌,小林回應了招呼。

得到小林的回應,惡靈拼出了下一段話︰

『茶』『美味』

「祢…喜歡嗎?不介意的話,要再來一杯嗎?」

惡靈搖了搖頭,繼續拼出下一段話︰

『昨晚』『對不起』

看到這段話時,昨晚的記憶從小林的腦海略過。當時那深刻恐怖的體驗,到了現在卻像是一場朦朧的夢境。

「之前睡覺的時候,我也常常感覺到有股力量壓在我的身上…」

即使眼前只是漆黑的人影,小林還是錯開視線無法直接正視惡靈的臉部。

「…為什麼,要那麼做呢?」

一反先前的迅速,這次惡靈停頓許久才慢慢拼出話語…

『因為寂寞』

…於紙上拼湊而出的文字看不出任何情緒,因此小林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解讀惡靈的意思。一股濁氣堆積在他的胸中無法吐出,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好像構成言語的每一個字都被打磨得無比鋒利,光是是試著脫口說出就會在體內劃下深深刀痕。

“我到底還要在產生多少麻煩呢…?”小林自我厭惡地抿起嘴唇。

慫恿諫草租下401室的舉動就如同將巨石扔入魚兒悠游的池塘一樣。身為加害者的自己卻對此沒有自覺,反倒厚著臉皮去要求身為被害者的諫草處理另一個同為被害者的惡靈對決放任他們互相廝殺,而自己卻無齒地擺出一副無關者的模樣在旁觀望。

所有人都是被自己牽連進來的。

最該懲罰的是如此無恥的自己。

當自己終於意識到這份遲來的悔悟後,小林已經沒有顏面來面對這兩人了…


「我願意從這個地方裡離開。」

身為始作俑者的他,只能想到用這種方式來彌補了。

「可是,依我現在的情況沒有辦法允許我立即這麼做…所以還請祢多寬容我一些時間,我保證找到其他的住處就會立即離開這裡的。但是…這件事和諫草他沒有關係,他是因為我的關係才搬進401號室的,我會協助諫草搬進這個房間把401號室還給祢,所以還希望祢能繼續讓諫草住在這個地方…」

見到小林將頭抵在桌面上的模樣,反倒是惡靈緊張地揮舞著手臂一副不知該怎麼辦的樣子。

「——嘖!…啊啊媽的小林,是誰允許你擅自幫我做決定啊?!再說,你這傢伙幹嘛要對那個惡靈低聲下氣啊?!」

「什麼意思?」小林看向坐在一旁的諫草。

「…這還能有『什麼意思』?要我說的話,這件事你根本就沒有做錯的地方啊。」

諫草不耐煩地抓著自己雜亂的頭髮瞪向小林。

「我是與管理這棟公寓的房仲立下契約後才住進隔壁的房間,這點你也是一樣的吧?我們都是按照正當手續從真正擁有這棟公寓的所有者手上得到住進這裡的資格,比起這樣的我們,那個同族互打不討好被一般人當空氣又怕惡的幽靈傢伙才是不屬於這裡的異物吧。」

「可是…」

「是還能『可是…』什麼?你這傢伙連那惡靈的來歷都不知道你就想幫祂說話是把自己當做什麼超自然對象權益保護團體了嗎?因為這裡是惡靈安寧的棲息地,身為活人的我們不應該用傲慢的態度驅趕可憐的惡靈,應該放下姿態自主禮讓祂們嗎?」小林說不出任何話來,所以諫草繼續說了下去,「雖然只是稍微查了一下,不過這傢伙幹下的事跡還真是超有名的啊~為了逼退這裡的住戶甚至會把小孩當成人質,雖然我不想也沒興趣知道祂為什麼這麼執著這一層樓,但照這種不擇手段的個性來看就算我住的不是401號室事情應該也差不了多少吧?何況這層樓還有其他空房間,這傢伙根本不愁沒地方待吧?」

——說到底,那傢伙就是因為趕不走我導致那渺小的自尊心碎了一地,所以才去襲擊你重建那不值一提的信心而已。

諫草大聲道出結論,惡靈對他豎起了又粗又長的中指。

「總而言之,在契約有效期間內那房間的所有權就是歸我!還有小林,你是忘了自己為什麼來找我幫忙把那傢伙給趕出去嗎?」

「沒辦法好好睡覺啊…」小林緩慢說了出口,「…我要上班,所以希望至少在家的時候可以安穩睡上一覺。要是每天晚上都會招到那種襲擊,那我…」

「啊啊,這種理由從上班族的嘴裡聽到還真是說服力爆表啊~」諫草收起嗤笑看向惡靈,「…那祢現在知道了吧?那傢伙只是想過平平淡淡的生活,他甚至對祢以前幹的那些垃圾事一點興趣都沒有,祢的存在就像只限定在獨立劇場版裡活躍的角色一樣,隨便跑出來只是造成大家困擾而已。」


   『不

『辦』                   到』 


硬幣在紙上刮出刺耳的聲音——!


『你』

     『立

刻』


我               

       『給                             

滾』


惡靈的全身豎起烈焰般的尖刺——!

…諫草一手抓起桌上的帽子緩緩戴上。

「等、等一下!」小林伸手攔住諫草。

「已經夠了小林,你也見到那傢伙根本就沒辦法溝通,這一次我會更徹底的把祂給轟到永遠回不來的地方去…!」

「你誤會了!」

小林大叫道!

「我、我只是想謝謝你剛才幫我說話而已…!」

「啥…?」諫草眉頭緊皺看向小林,「…你到底是想幹什麼?」

「什麼都沒有!只是對你剛才幫我說話的這件事情,我是真的很想對你說一聲謝謝!所以說——」

「所以?」

「所以說——就算是一下也好,能請你暫時安靜一下嗎。」

「…呿。」

諫草將帽子蓋到臉上後,直接向後仰躺在地板上。


「呼…」

小林偷偷吐了一口氣,他的襯衫背後被冷汗浸得濕透,攔住諫草的手臂上頭都佈滿了雞皮疙瘩。見到惡靈的樣子漸漸恢復成人型,小林才放心坐回位置上。

『你們』『的』『關係』

「這個,實在是一言難盡…」小林看向躺在地上的諫草,小聲說道。

惡靈將上半身倚在矮桌上,雙手捧起臉頰看著小林。雖然小林對肢體語言沒有研究,但他感覺現在惡靈的心情似乎放鬆多了。

“我跟這個惡靈究竟是什麼關係呢…?”

看著桌上變得殘破的紙張,小林如此想著。

依一般的認知來說,所謂的惡靈就是抱著惡意主動襲擊人的幽靈吧?但小林不了解所謂的鬼神,不過就最近發生在他身上的種種倒霉事來說,小林對惡意的感受度被迫提升了好幾個檔次。因此現在與惡靈面對面之後小林幾乎能篤定認為:面前的惡靈並不是心懷惡意與他接觸的存在(Trojan Horse)。

就在小林快被自己的思緒所淹沒時,惡靈將熱茶遞給了小林。

「…謝、謝?」

…不知為何,惡靈的心情似乎是好到無從解釋的地步。雖然明白惡靈和諫草互為死對頭,但自己只是要求諫草安靜這種事就讓惡靈如此開心的這點,讓天資稱不上聰穎的小林完全看不透其中存在的因果邏輯。

撇開這點,現在的狀況是天大的良機。趁著惡靈心情正好時或許能得到更多有用的情報。

小林清楚現在不是躊躇的時候。


「我想知道更多關於祢的事情。」小林試著讓語氣更加誠懇,「我的意思是…我不會詢問太過隱私的事情,如果我的問題冒犯到祢的話就不用回答我了…可以嗎?」

眼見惡靈把頭部變成大大的「O.K.」手勢時,小林感覺自己的精神力已經成長到似乎撞見再怎麼奇妙的事情都能平心對待的地步了。

「…那首先,我該怎麼稱呼祢呢?」

惡靈操縱硬幣拼出了自己的名字,小林將文字依順序慢慢念了出來。

「…梅、莎、夜(Misaya)…」

「怎麼看都像是假名啊。」躺在一旁的諫草開口說道。

「…雖然這麼說很不好意思,其實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小林點頭。

惡靈慌亂揮舞雙手後再一次移動硬幣,硬幣經過的路線交連起來,串成了『Hide Airi』這個名字。

惡靈豎起食指,在一旁的空中寫上又圓又扁的文字——


『安安~我的名字是日出愛理<3<3<3,是三年前在401號室死掉的住戶,年齡是永遠的二十歲!幽靈現役,請~多~指~教~XOXO~』


寫完上述介紹後,自稱日出愛理的惡靈兩手比出V字放在眼旁!

「…」

『…』

「…」

『…』

「…啊!——嗯,請多指教。」小林應聲說道。

『~☆』日出彈起響指。

小林想如果能從那由黑霧構成的顏面底下窺得表情的話,那現在名為日出的惡靈想必是燦爛的笑著吧?不過…

“當初詢問屋況的時候,明明保證過這裡沒發生過事故的啊。”小林的表情蒙上了一層陰影,“…該找個時間去跟那名房仲談談了。”


「原來祢能寫字啊?那團黑霧裡頭難道有一部分是拿來當作大腦的嗎?」躺在一旁的諫草坐了起身,嘴角掛著惡狠的笑容說道。

『就憑你那種貧乏的見識是能理解我是什麼樣的存在嗎?少笑死人了屁孩小鬼!』

日出豎起中指寫道︰『為了向小林先生展示誠意我才勉強配合你的把戲,你不會真以為錢仙是什麼好點子吧?接下來只要有我跟小林先生就夠了不需要你,還有要躺就給我滾去馬路上躺!』

「這可辦不到啊,就是那個小林先生拜託我趕祢出去的,不如說要是祢肯乖乖從小林身邊滾蛋這件事就解決了。」

『占走別人地盤的小鬼還真有臉叫人走啊?再說再說,你那什麼交屋契約是只用於活人世界的理論,我是幽靈!當然是用幽靈的規則來對待這件事情!這公寓的四樓就是我的地盤,一丁點都休想要我讓給你。你現在還能坐在這呼吸已經是我最大的慈悲了!要是還不明白的話,要不先去死一遍來學習一下幽靈的禮節啊大便屁孩?」

「『冗答形福袋』,這句話真適合用在祢身上啊日出愛理!話裡看似隱藏著很多資訊但實際上卻淨是一堆派不上用場的垃圾!祢剛才說誠意是吧?那剛才那個遜到爆的假名是什麼東西?原來都市傳說的真面目只是個連報上本命都會猶豫只敢用假名的膽小鬼啊?祢的誠意,就跟那些為了連載開始無視設定強行變成超能力戰鬥的搞笑漫畫一樣,全是靠鬼扯扯出來的啊?」

『跟那些情商兩場皆失意的大叔一樣很愛虛張聲勢嘛死屁孩,我就是有兩個名字,不過要慢慢解釋給還在靠父母吃飯的屁孩聽懂根本就是白搭。你這個人真的是真的是超討人厭!我就用人生前輩的身份好心勸你一句︰不會讀氣氛的傢伙小心被排擠到死!』

「隨口都能吐出名言的傢伙我身邊已經多到不缺祢一個了日出愛理…啊啊!這種事情怎樣都好,快點在這個會議變得越來越蠢之前結束解散吧!」

「為什麼日出小姐會有兩個名字呢?」與開始忿忿抱怨的諫草不同,小林喃喃自語道,「…日出小姐生前該不會是藝人嗎?」

「真的是什麼藝人的話,就算幹得再怎麼落魄祂也早就說出來炫耀了吧~」諫草的語氣,就像揭發老套魔術的原理似的,「…是那個吧?祈雨娃娃。」

對於這個陌生的用語,小林和日出同時歪了腦袋。

『…雖然我早就聽慣了很多難聽下流的罵人話,不過這個代稱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日出順手畫了個祈雨娃娃,『祈雨娃娃嗎…這還真是把這行的辛酸都描繪進去了…嗯?慢著?為什麼明明只是個小屁孩居然對這行的事那麼懂?嗚哇你這個人真的是超超超超變態的耶!』

「呃…不好意思,我有點跟不上話題…所以日出小姐生前的職業到底是什麼呢?」小林舉手說道。

『就是做這個的哦,這個。』

日出伸出手,憑空握住某樣東西好像很開心地迅速搓動。

“是酪農啊…”

小林茫然點頭。


「不要再炫耀自己的技術了低級靈…!祢是因為死在這裡才變成所謂的地縛靈嗎?」

『會變那種的都是因為個人因素啦,像我的話我想去哪就去哪,上山下海都難不倒。不過,也沒有真的到過海底就是了。』

「死因呢?」

「…喂!」聽見諫草輕浮地提問時,小林有些生氣地罵了出聲。

『…沒關係哦小林先生,是猝死,屍體還被闖空門的大叔發現真是超好笑的~一醒來就被小偷嚇到然後又看到自己的身體嚇到差點要被嚇死了,根本就是雙重驚嚇!嚇、嚇…這樣!雖然那時候早就死了啦~好了,想知道的事情我已經告訴你了,就把這就當成是我送你的死前伴手禮可以扭斷脖子去死了狗屎屁孩!』

看到日出在談論自己的死時就像是去了哪裡旅行、或是去了哪家餐廳吃了什麼特別的料理,僅是將自己的死當成一次稀奇的經驗侃侃論述時,小林總覺得自己心裡有部分無法接受,他自己卻說不上來這究竟是為什麼…

於是,小林舉起了手︰「那個日出小姐…不好意思我能問個題嗎?」

『嗨!嗨!日出在此~不要那麼見外嘛,你可以直接叫我愛理喔~』

「既然祢那麼堅持的話就這樣吧,愛理~」

『不是跟你說話混帳小鬼!』

「為什麼…祢能這麼輕鬆的看待自己的死呢?自己死掉的時候…應該是恐怖到讓人不敢回想的事吧?為什麼祢能那麼輕鬆的跟我們談這件事呢?」

『…怎麼說呢,該說是麻痺了吧?談論自己的死因對我們幽靈來說只是互相取笑的話題而已。』日出將正座的坐姿轉為盤腿,『雖然我活著的時候有很多難堪事跡,不過沒有留下什麼太大的遺憾。原本以為最放不下的人際關係,也是在死了以後才知道很多事情原來都不是自己想像的樣子…所以就只能接受這些沒辦法的事情啦!也因為這樣,我現在才能擺脫生前的包袱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死後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存在著社會機制嗎?」

『這個嘛…大部分幽靈都有各自的小團體,只有極少數是一個人。沒有人在維持死後世界的秩序,只要遵守大家公訂的規則的話每天都能過得很自由。』

「這是真的嗎…?」小林語氣眩然。

「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會知道,你會想為了確認這件事情特地去死嗎?」

諫草聳起肩膀,嘴角歪曲地揚起。

「每天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茲意佔地為王把人趕走,殺人傷人也沒有關係,唯一要做的只是遵守自己小圈子裡的規則?還真是溫柔的世界啊!這麼好的事情,就像是從直銷說明會的主持人的嘴裡聽到的一樣。」

『不想聽的話就從這裡跳出去啊,最好腦袋著地這樣就不用聽你說話!』

「…」小林沒有理會日出與諫草展開的謾罵,一個人沉入了思緒之中。


隨著國家、地區、宗教、父母、性別、血型、出生順序、以及健康的不同,人的誕生被賦予了真隨機性質的排列組合成的無限種結果。這些參數都決定了身而為人的生活究竟孰難孰易,僅需其中一道變因不同,就將直接導致人生的道路截然相異。

因為活著,所以會去思考死亡。

因為得活下去,所以只能將終會死亡的這件事實踢到不是那麼明顯的地方去。

但生終將死;能量終究會消散。世上存在朝生夕死的一夜花,也存在屹立千年的通天樹。但即使大限之期看來遠似天際,然而不可抗的意外或萌芽乍現的惡意也會在某日悄然挾帶死亡而至。

小林認為死亡就是世界刪除與淘汰舊物的方式,不存在死後的世界。且若真有著在死後細數人生罪孽的裁判者的話,小林實在不知道忙於工作的自己究竟會算是充實度過一生而上天堂,亦或是虛度了一生被判下地獄。

可是,身為幽靈的日出愛理正坐在自己的面前侃侃談論死後的事,這使小林不得不重新審視至今的人生觀——

人死之後會成為幽靈。掙脫了肉體的禁錮、斷絕了社會的枷鎖,將自己最後一刻作為錨點(Save)並繼續延續下去。甚至無需考慮沼澤人或是忒修斯之船等悖論,自己還是原本的自我。卻猶如被沖離岸邊的小船般漸漸與生前的一切脫節與世浮沉,遙望那再也無法返回的日常。

完結之後繼續延續的故事(Endgame after)。

…這不就像是,存在被停滯住了一樣嗎?

「看你的表情,似乎是想到什麼能跟日出愛理辯駁的材料了啊。」諫草揚起嘲諷的笑容,「啊啊,就讓我好好見識一下你要怎麼駁倒祂吧~」

「這不是要分出什麼勝負…」小林望著桌面,位於桌下的雙手現在正交扣著,「我只是想知道日出小姐真心的想法…就只是這樣罷了。」

小林用力緊握雙手,抬頭看向一旁的日出。


「今天早上諫草看見我身邊跟著的女性,那應該就是日出小姐吧?」確認日出點頭後,小林繼續說道,「這該不會是因為,祢不放心我一個人去找諫草嗎?」

對於這個問題,日出對小林豎起大大的拇指作為答覆。看到這樣情景的小林,只感覺自己的胸口被緊緊揪著。

「…為什麼,日出小姐這麼關照我呢?我是大約在一年前時搬進這裡,在這之前我從來沒到過淺城市。我能夠肯定的說,在今天之前我從來都沒有和日出小姐見過面。」

過去的回憶只有學校與家中兩地往返。

能夠稱得上是認識的人僅是寥寥可數。

——對於日出愛理這個名字,小林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祢在這棟公寓對前房客們做的那些事情…其實我多少是知道的。但是和那些房客經歷到的比較起來,在我身上發生的事情根本就是不痛不癢的惡作劇。我一直以為是那些房客誇大了自身的經歷,但是現在看來是我錯了,祢有著能讓諫草感到棘手的力量,只要祢有那個打算我根本不可能繼續住在這裡。」

日出的動作再也不像先前談話般那麼自然,比起栩栩如生的人形如今更像是被靜置在旁的石雕。

那張臉像是撫平的沙地,上頭一點波動未曾出現…

小林不知道日出現在究竟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情。

為此他才要繼續把所知之事毫無保留的陳述下去。

「那一天,我和諫草在走廊上的談話其實日出小姐都聽見了吧,那麼日出小姐其實早就知道慫恿諫草住進401號室的人是我,照理說日出小姐應該要恨我這個始作俑者才是。可是…日出小姐那天晚上對我做的事情,現在回憶起來…那更像是在對我哭訴啊。」

小林將雙手放上桌面,緊逼自己不能將視線從日出的臉上移開。

「為什麼祢願意寬容我到這種地步呢?我不是什麼機伶的人,如果祢不告訴我,就憑我自己一個人是永遠不可能想出來的。拜託了日出小姐,請祢告訴我吧…!」


“喀噔…!”


從天花板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響。


「…?」


小林應聲看向上方。燈光開始忽明忽滅,使得整個房間明顯變得昏暗許多。


望著時強時弱的燈光,小林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或許是做了自己平常不會做的事情的緣故吧?積累的疲憊一下湧上了小林的雙眼。


在那尚未閉合的眼縫之中,他看見了幾個不斷變形的黑色圓點從可視的一角飛掠消失。


黯淡的燈光一點也不刺眼。


小林視線朦朧地凝視著那些黑點…黑點有時候會變成三角形,有時在飛行中途會變換過數種形狀。


漆黑的雨滴,向著天上奔流而去…


——小林的衣領被人大力一扯!


「…呃?!」

當回過神時,小林發現自己被拉到了諫草身後。

「喲,還真是有夠悠哉啊小林~在這幾秒鐘裡你是做什麼好夢了嗎?」諫草回過頭露出戲謔的笑容。

「你怎麼又突然…!」

「啊啊,你這傢伙還沒睡醒啊?啊啊隨便啦~比起這種事,你不想確認一下你在這場談判贏得的戰果嗎?」

「戰果…你在說什麼…——唔?!」

看到眼前的景象,小林才明白諫草的意思。可是這個狀況要用戰果來稱呼的話,眼前的狀況實在是太慘烈了。

黑霧侵蝕了一半的房間——


日出再也無法維持人形,祂的上半身像是融化的奶油般朝向上空滴落漆黑黏稠的物質。部分物質擴散成為黑霧,粘稠性更高的物質則是維持著水滴狀在空中到處變形移動。

黑色的微粒全在諫草面前停止了,就像有一道玻璃墻將房間切成了兩邊。

「那小林,你接下來打算拿那個暴走的廢氣生產機怎麼辦呢?」即使面對眼前的異象,諫草的語氣依舊是戲謔的嘲笑,「現在怎麼看都不是能繼續談判的狀態了吧?那傢伙現在幹的事情,就跟黑白棋快輸掉就耍性子把自己的黑子全部倒在棋盤上的小鬼一樣啊~」

日出漸漸不成人形,光是肩上的部分消失就使得房間轉眼之間被黑霧吞噬,看著日出現在的慘況,讓小林想起以前母親在編織圍巾時,一不滿意就拉扯線頭讓使其迅速解構的情景。

小林感覺現在黑霧與先前完全不同,有著某種難以解釋的部分,當人形完全分解殆盡的時候,完全釋放開來的黑暗恐怕會壓垮諫草所設下的分界,將整個房間捲入黑暗之中吧。

“逃跑吧!”

小林的內心大聲呼喊著!

“沒錯,趁著事情還沒有惡化到完全無法挽回之前逃離這裡吧。”

身為一般人的小林有著屬於自己的日常生活圈,那是用滿溢而出的疲憊感所譜出的單調到令人精神麻痺的生活旋律。當下超常現象早已完全超乎小林能夠處理的範圍,他反倒覺得處理這種事情應該是諫草擅長的領域才對。

由於自己的腦袋還沒壞,小林清楚明白自己沒有能夠在這場危機的最後一刻想出能夠逆轉整個情勢的手段。

“是啊,逃走吧!”

“趁著還能逃得時候快點逃吧!”

“我…還不能死在這裡!”

結論已經很明顯了,甚至沒有供人選擇(Switch)的必要。

小林決定…


「…」


「喂、小林,你還沒斷線的話就回應一下吧?」


「那個,諫草…」


小林指向前方。


「…那個樣子,是不是在藏著什麼東西呢?」


眼前的空間逐漸被黑暗填滿,日出的上半身現在已經完全消失。祂卻拱起了尚未消失的雙臂,向著他們做出攤開雙手的動作。


那模樣,就像是在試圖遮掩什麼似的…?


遮擋著現在已消失不見的,位於那雙手的後方如今早已空蕩,而原本應當存在的東西是…


「我沒關係的,日出小姐!」

倒臥在地的小林撐起身體,向被黑暗填滿的空間大聲說道。

「雖然每天都會有惡作劇的狀況發生…但我知道日出小姐並不是真的想加害我。我只是想要知道,日出小姐是想要我做些什麼。妳想要傳達的到底是什麼樣的訊息,不管是什麼我都會去認真看待它的。」

小林看向深陷黑霧之中的日出,將手拍在胸前。

「所以…就算祢對自己想說的話感到羞恥也沒關係,在祢準備好之前我願意在這裡等祢,所以不需要顧慮到我的心情、說出祢想要說的吧!」

日出身體崩解的速度逐漸減緩,最後終於停止。侵佔空間的黑霧開始回到日出的身上,重新構築出原先消散的部分。等到黑霧完全散去後,日出就像犯錯的小孩般用正座的姿勢垂著頭。祂舉起顫抖的手指,在空中寫下了如蚯蚓般扭曲的字…


…E … L…

    O…

  V…

   

「…啥?」「啊…?」

『其實我,已經看著小林先生有好長一段時間了。』

日出捧著臉頰,身體像蛇一樣開始扭來扭去。

『一開始的時候,我本來是打算把小林先生趕出去的,可是不管我做了什麼,小林先生都一直沒注意到…』

「…」

『因為我那時候真的很閒的關係,我就把引起小林先生注意的這件事情當做是種挑戰,像是把滑鼠藏起來、把筆電直接關機、把剛泡好的咖啡倒掉一半摻水、在程式碼裡亂打字進去、把瀏覽中的網頁改成重鹹色情片…之類的。』

「…」

『但,小林先生遇到這些事情總是面不改色繼續做自己的事,久而久之我也對這遊戲膩了,只想知道這個人到底能無聊到什麼地步。但在之後的日子裡,我漸漸發現自己除了看著小林先生的背影以外,什麼事都不想做…』

「…」

『那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已經中意上小林先生了!在那之後不管是在吃飯的時候、在休息的時候、用電腦的時候、甚至在洗澡還有上廁所的時候!我都在小林先生視線的死角注視著你!』

「…」

『小林先生我真的好喜歡你!拜託你,請你跟我交往吧!』


「祢是個好人,但我們不適合。」


哭泣聲立即轟炸整個房間!直到諫草大吼「吵死了!」才停止。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小林扶著痛到快失去意識的腦袋。

「既然你都這麼問了,關於這種情況我有個想法你想參考看看嗎?」諫草看向腳邊的小林。

「是什麼…?」

「台灣有冥婚的文化,你有興趣了解一下嗎?」諫草的嘴角愉快地勾起。

「不需要,恕我拒絕…!」

一反對諫草的語氣,小林愧疚看向發出仰著腦袋發出窸窣哭聲的日出。

「…謝謝祢日出小姐。在這之前,我從來都沒想過會有女孩子喜歡上我這種人,就如你所見到的…我只是個既沒有成就又不成材的無趣男人。如果日出小姐是在世時與我相遇的話,想必是完全不會看上我這種人的吧…」

「你是因為祂是一片黑霧才這麼說的吧?啊啊,畢竟對正常人來說守備範圍要拓展到氣體實在是太困難了啊,我懂我懂~」諫草抱胸說道,「而且,現在日出愛理化成人形的樣子,也只會讓人聯想到正在躲避小學生偵探追捕的殺人嫌犯啊。」

已鑒於日出的形象確實如同諫草所說,這讓差點失笑緊捂嘴巴的小林無從反駁。

不過,諫草的發言似乎有些奇怪…


「為什麼你會在第一時間知道日出的性別呢?」小林回想清晨的情景,「你剛才不是說在你眼裡的日出小姐也是漆黑的人型,但早上的時候你卻說看到一個女性?」

「這種事我哪知道,日出愛理本人就坐在那裡你幹嘛不去問祂,你不會敢在這裡大聲跟我說悄悄話卻不敢小聲向祂請教吧。」

…碰了一鼻子灰的小林轉身看向日出。日出抱胸苦思一陣子之後,自信滿滿地在空中寫下了答案。

『愛的力量!』

「抱歉小林,要你向那個低級靈討答案是我錯了!祢這傢伙當惡靈那麼久連這種事都不知道嗎,人、生、的、前、輩?」

『煩死啦臭屁孩!對女人身上的每件事都要一個個問到底的男人肯定會單身到死啦!要是可以我還比較想給小林先生看呢,能撇見我的美貌就代表你這輩子的好運用完了,下地獄去吧!』

「你見到的日出小姐是什麼樣子呢?」

「忘了,一大早被吵醒頭痛死了誰會去管那個…!只勉強記得有個矮子女躲在你後面,既然沒有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就代表長得不怎麼樣吧?——你這傢伙現在該不會是對日出愛理的長相感興趣了吧?」

「慢、慢著!我沒有那種意思!」紅透臉的小林攤開雙手舉在胸前。

『…讚啦,異性戀Check…!』日出在句子後方畫框打勾。

「話說日出愛理,既然祢現在的形象是用黑霧捏出來的,那幹嘛不直接化成原本的模樣?」

『像這樣?』

日出的形象,從原本的模特兒人偶變成了扭曲的葫蘆。

「…常常會那種錄到幽靈的影片吧?或許用錄影機就可以把日出愛理的真身拍出來,你覺得呢?」

「…攝影機嗎,我的手邊剛好有啊。」小林翻起背包

『不要無視我!』日出維持扭曲的形狀寫道!


經過一番摸索後,小林總算是明白該怎麼操作微型攝影機了。他將預備錄影的攝影機放在充當腳架特意墊高的書堆上,將鏡頭對準不知為何正座的日出按下錄影鈕。

“總覺得,好像在做什麼不得了的事啊。”看著鏡頭中間的日出,小林如此想著。

起初,畫面中央是空蕩的一片什麼都沒有顯示。小林試著調整焦距與光源的設定,才使一絲黑霧得以在畫面中央顯露出來,位於畫面中央浮蕩的黑塵隨著攝影機的調整逐漸擴大顯現,最終化成了與肉眼所見相同的黑色人形。

小林動手將畫質調到最高時,黑霧中央發生反轉顯露出一名女性的身影。

柔和的金髮彷彿能嗅到奶油的香氣、繫在兩側的雙馬尾如舒芙蕾般輕盈蓬鬆。和黑霧形象截然不同,祂的膚色是刻意避開日曬的白肌。

小林視線往下方目視到日出的服裝時,他趕緊別開紅透的臉完全沒辦法再看下去。

日出穿著材質單薄且貼身的無袖白外套。由於材質的關係外套緊緊包覆身體,繃緊的皺褶放大強調著上半身的曲線。外套中央的拉鍊布完全透明,能見到外套下那沒有內衣的巨大胸部擠出的乳溝直達肚臍。祂的下衣的穿著是徹底喪失服裝功能幾近無法掩蓋住豐滿臀部,直接放任內褲外露的極短迷你裙。

「癡女啊。」諫草冷冰冰地說道。

諫草的冷言似乎喚起了日出的羞恥心。螢幕裡的日出繃緊身體抿著小嘴,用紅透的像能融化岩石的臉狠狠瞪著諫草。

「的確是跟我在早上見到的女人是同一個人啊…喂、小林你是要被石化到什麼時候?只是面對區區的雲霧怪你就用了阿斯托隆嗎?」

「這…這是要怎麼去看…?你難道一點都不會覺得害臊嗎…?」

「啊啊、跟那個比起來更多的是驚歎啊,原來真的會有人平常會打扮成這樣在外面閒晃的感覺——恭喜啊小林,能碰上這樣的艷遇真是讓人打從心裡好生羨慕。」

「…拜託你,不要再說下去了!」小林捂著臉看面對日出,「那個,日出小姐…不好意思能麻煩妳換一件衣服嗎?」

聽到小林這麼說時,日出一臉落寞地搖了搖頭…

『對了小林先生——臉,如果可以的話就看著我的臉吧!我對我自己的臉還算是很有自信,只盯著臉看的話就不會害羞了吧?』

「臉…嗎?」

小林看向畫面中日出向鏡頭貼近的臉。

日出的臉蛋小而緊緻,平滑的輪廓線連至下巴勾勒出漂亮的角度。日出側著臉窺探著攝影機鏡頭,畫面上都被祂那細長眉毛與形如貓眼略帶紅褐的眼睛填滿了。

兩人的視線透過攝影機互相交集。日出急忙伸手整理瀏海,對小林投出「…你覺得如何呢?」的羞澀笑容。

「啊…嗚…呃…」

小林開始發出蜂鳴聲(buzz),僵硬轉過頭別開與日出交會的視線。

日出只能無奈聳起雙肩坐回原位。

「怎麼辦呢日出愛理,最有自信的臉直接被打了回票啊,如果是少年漫畫的劇情的話也該是時候遁入深山展開修行篇了。」

『不懂女人維持美貌有多辛苦的狗屎屁孩給我閉嘴!還有淺城山才沒那種讓人做滝行的瀑布。』日出將手指移到另一邊繼續寫道,『沒關係的小林先生,一開始會緊張到抬不起頭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多來幾次就能習慣了。直到能好好抬起頭以前,請隨意把我當做練習對象吧。』

…雖然感覺日出的話似乎隱藏其他意思,小林還是對日出的這份心意點頭致謝。


「也就是說祢完全沒有打算離開小林身邊啊。」

『這裡就只有你是多餘的還不明白啊?』

「啊啊是啊我就是不懂,祢的喜歡也好、愛也好,這些說到底都不關我的事,不過祢是因為喜歡小林所以願意讓他住在這裡的這件事我是明白了——反過來說,那些曾住在這裡的住戶,也是因為祢個人愛好的關係才被趕走嗎?」

聽到諫草的指摘,日出頭一次露出了苦澀的表情。

『…在談這個之前,我必須先申明一件事。』日出寫道,『我確實是趕跑了他們,但我從來都沒有傷害過其中每一個人。』

「祢的說辭跟那些遭害者說道的可不一樣啊。」諫草揚起了聲調,「有人被推下樓梯,有人被突然關上的門砸傷,祢要說這些都跟你無關嗎?」

『那跟我沒有關係。』

日出的指尖用力刻下字跡。

『就算現在是幽靈,就算立場不一樣了我也是曾經活過的人。』

『我知道痛是什麼感覺,也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寶貝的東西。』

『現在的我跟死前的我是一樣的,我就在這裡,如果做了活著的時候不會做的事情,那我就不是原本的那個我了。』

「…我願意相信你。」小林看著日出,「…雖然有些自以為是,但我認為祢不是會故意去傷害別人的人。」

「你是忘了那傢伙一開始的時候是很認真的想宰了我們嗎?」

「那是因為,當時日出小姐附身在我的身上的緣故吧。」小林將手放上腹部,「你為了趕走附在我身上的日出小姐揍我的那拳,被日出小姐當成是威脅所以祂才會反擊吧。要說證據的話,我有注意到日出小姐的攻擊全都繞過了我…沒錯吧?」

看著日出猛力點頭,小林的嘴角變得微微扭曲…

「…而且,如果日出小姐打從一開始就想加害我的話,我根本就活不了吧…」

「既然你這麼認為的話,那我也就沒什麼話好說了。」

諫草坐姿前傾,瞇起眼看著攝影機外的日出。

「那麼也差不多該解釋下自己奇行了吧,善良的惡靈小姐?」

『…是是,我不就要解釋了嗎真是的。小鬼真是一個比一個猴急真受不了,一下就興起然後一下就不行了,太快結束的話剩下的時間不就只有尷尬了嗎?』

「時代已經變了日出愛理,現在早就不流行慢慢舖梗了,快點把祢知道的事情全部吐出來。」

日出一臉厭惡地歎氣放棄與諫草爭論,轉身面向小林。


『…我有好長一段時間我沒跟活人溝通了。』日出寫道,『小林先生,你眼裡之前的我是什麼様子?』

「是團很黑的霧…」小林答。

『我想也是。但是,我不是能一直都維持這個樣子的。』

日出垂下眼,將雙手疊放在胸膛上。

『所謂的幽靈,是種隨時都在和消失這件事對抗的存在。』

「消失…」小林下意識地重複道。

『幽靈,會死。』

留在空中的黑色字跡,在小林眼中猶如晃蕩的殘煙。

『只要再也無法證明自己的存在,幽靈的身體就會開始變得稀薄,直到最後就是消失不見。』

「也就是說,只要能夠維持存在感就不用擔心消失了。」諫草說,「…本來我還以為祢是打算把這層四樓當成展示櫃,用來展示成為收藏的人類啊。」

『…那什麼啊,真噁!』日出打了個冷顫。

——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我正好認識一個真的會這麼做的王八蛋啊。

諫草攤手笑道。

「抱歉,我不是很明白…現在說的這些跟趕走住戶有關聯嗎?還有存在感什麼的…是能向誰證明的事情嗎?」

「存在感的話,日出愛理已經成功證明了。」諫草將手機遞給小林,「用這個。」


…手機上顯示的網頁,是一個名為自天外訪問者(Sail Cosmos Pagan)的淺城市怪談搜集網頁。上面的搜尋結果高達數十頁,全是針對某個都市傳說的討論——


「真實體驗︰某動公寓四樓的怪事」、「詢問︰淺城湖泊公園附近某公寓的傳聞」、「關於那棟有問題的公寓的四樓傳聞是真的…」、「拜託!有人可以提供除靈的管道嗎?」、「都市傳說介紹︰某公寓的四樓」…等等。


雖然沒有查看內文,光從標題小林就能明白這些討論的都是這棟公寓發生的事。

不用向任何人證明,只需要造成事實就會有人去傳播。傳說如同香花,而被逐出這棟公寓四樓的原住戶們猶如傳遞花粉的蜜蜂,將自己的遭遇散播到整個網路世界,從原本無人聞問的事件開花結果廣泛綻放成為傳說。

即使失去真實也沒關係、即使是無關者的編造經歷亦無所謂。只要這些傳言滿足「臨近淺城湖泊公園的那棟公寓四樓被所惡靈支配」的這項條件,身為傳說本人的日出就能從中獲得豐碩的存在感。

『大致上就是這樣。』日出寫道,『但是,實際上做起來沒那麼輕鬆。身為傳說本尊得常常去監督網路上那些關於自己的事情有沒有被人亂寫,還要注意有沒有沒品的幽靈想抄襲,沒人氣的時候自己還得裝作被害者去創造話題。不過最辛苦的果然還是剛起步的時候,為了想嚇人的點子每天都睡眠不足…』

「…簡直是個人創業啊。」小林說。

『不過,好在現在已經進入被動收入的模式,好長一段時間不用煩惱存在感的問題了。就是這樣子,雖然沒辦法在一起,但今後的日子裡還請小林先生多指教啦~』

看著鏡頭裡日出開朗笑著的模樣,小林反倒感到疑問…


「為什麼,不成佛呢?」


諫草斜眼撇向小林。

日出雖然維持著笑臉,表情卻是僵硬的…

「日出小姐說過自己很寂寞吧…而且,成為幽靈之後得擔心著自己會不會在某天消失,要拼命去獲得存在感。這樣…不是很辛苦嗎?如果選擇成佛的話,就再也不需要在煩惱這些事了吧?如果需要的話,我會去拜託神社或是請金湯會幫忙的。」


『…我,沒有死的實感啊。』日出垂下視線,用力抿緊嘴巴。


『我的身體很健康,跟抽煙還有非法藥物沒有半點關係,酒的話也只有在工作的時候會喝得多一點。那一天的我…就只是喝醉了而已。因為那天工作比平常還要累,才會在碰到床之前就直接倒在地上睡著了。當我醒來的時候…看見闖空門的小偷丟下我跑走時…看到窗外路燈的光線照在自己的屍體上時…我還以為自己只是在做惡夢…』


『在死掉之後我等了好久,等那些所謂的天使或惡魔之類的東西帶我走,不過…好幾個禮拜過去了卻什麼都沒有見到,也沒有感覺到有所謂的天堂或是地獄在。就算去問了其他的幽靈,祂們也是一樣的答案。』


『我接受了這個說法,開始試著去當個幽靈…——我可以飛、可以隨意穿過牆壁跟人的身體、甚至還能跑到別人的夢裡去,能做到以前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那,真的是很有趣喔…!所以我就決定不再去想自己死掉的事,乾脆把幽靈的身份當做是第二個人生看待。最後也好不容易才成為了都市傳說,不用害怕哪一天就突然消失掉了…』


『所以到了現在,我怎麼可能會接受去成什麼佛啊!當初如果可以話會有誰願意就這樣隨隨便便的死掉啊?!…要我成佛什麼的,不就是要我自殺再去死一次的意思嗎?!』


見到眼角泛出淚光的日出,小林的嘴巴開開合合…安慰也好、認錯也好,他覺得自己必須要對日出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口,甚至不敢去看日出臉上現在的表情,只能在自我厭惡漩渦裡反覆地沖刷滅頂。

諫草朝小林的頭上揍了下去!

「——沒事,只是看你不爽罷了。」諫草無視摀著頭看過來的小林,「你要什麼都不做就這麼結束的話我也樂得輕鬆,既然這樣我現在就可以離開了吧?但如果還有事就快說,不要浪費別人的時間。」

「…抱歉。」小林低聲說道,「…日出小姐也是,剛才真的對不起了。」

『沒事沒事!我剛才也是太激動了!扯平啦扯平!』日出激動地揮舞雙手。

「那個,有什麼事情是我得上祢的嗎?就當做是剛才那些話的賠罪,雖然我真的沒辦法和祢交往,但不管是生前的遺憾或是當下的願望,有什麼事情是希望我為祢做的嗎?」

『…什麼都行?』

「只要是我能辦到的,我會盡力幫上忙的。」小林堅決說道。


『CRAZY SEX。』


…日出雙眼半張,臉色潮紅的祂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小林,紅灼的舌尖從日出濕潤的唇縫之間滑過。


——祂的拇指與食指勾成圓圈,另一手的食指在圈中來回突刺。


「…你要去哪裡?」

 小林一把抓住諫草的手腕。

「佈招喚陣。」

被小林拉住的諫草伸手壓低帽簷。

「…這次的卡池的有足以改變遊戲生態的人權角,我有預感現在的話絕對能中,我要去把角色相關的周邊買回來佈招喚陣,明白的話就放手讓我走吧!」

「你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嗎?!」

「這跟我沒關係吧…!隨口答應日出愛理的傢伙不就是小林你嗎?你們之後要發生的事我半點興趣都沒有,搞不好你們在事後就真的在一起了啊!啊啊不需要顧慮到我的心情,我會把房間的隔音做好,有需要的話我可以早上再回來——話說,你每天晚上會被鬼壓床,那個莫非是日出愛理在拿你的身體在…」

「拜託你,不要再說下去了!」

小林大聲叫道。他晃起暈眩的腦袋,向日出雙手合十。

「…對不起日出小姐,這個要求對我而言實在是太過那個了…!祢還有其他的事情我能做到的嗎?」

『那同居吧,同居!』

見到日出揚起的笑容,小林才知道自己落入了陷阱。

『如果小林先生讓我住一起的話,那我就當做善事暫時把401號室施捨給無家可歸的垃圾屁孩。至於鬼壓床的話,如果小林先生沒指示我就不會再擅自爬到你身上了,但作為交換,我們要共用同一張床。』

「同一張床…」小林乾咽。


『…SEX或同居,是男人的話就乾脆點快選一個吧。』


「我們同居吧。」小林無力嘆氣。

「真乾脆啊。」諫草露出歪斜的笑容。

「仔細想想…日出小姐平常就會擅自跑來我家吧,這樣的話我和祂幾乎跟同居沒兩樣啊。現在我們彼此能夠溝通,所以我想那些惡作劇的事情應該是不會再發生了。日出小姐附在我的身上的時候,我也察覺不到身上有不對勁的地方,所以只是住在一起應該沒問題吧。」

小林害臊地搔著頭。

「…而且,當初我是因為這邊租金便宜而且沒有鄰居的關係才看上這裡的,現在符合這樣條件的物件,淺城市應該找不到第二個了吧?」

「不愧是社會人士,還真是毫無浪漫可言的選擇啊~」諫草戲謔地說道。

「就是這樣子日出小姐,我不是個能夠獨當一面的人,所以住在一起時有所缺漏的話還請祢多多包涵了。」

聽到小林這麼說後,日出張開雙臂朝小林身上飛撲過去。

由於日出脫離了攝影機的鏡頭的關係,在旁人的眼裡看來,小林就像是被黑霧吞沒了…


「上班族與惡靈嗎…?啊啊這的確很像是現在會流行的漫畫題材啊。」

坐在一旁的諫草站了起來。

「…但,要在這種膩來膩去的小故事裡硬是軋上一角還是得了吧,在這裡被黏膩的粉紅色氣息填滿之前,我要先閃人了。」

「——等一下,諫草。」

小林掙脫壓在身上的重重黑霧,腳步踉蹌的走到諫草面前。

「我想向你道謝。」小林將雙手杵在膝上喘著氣,「…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如果少了你的幫忙光靠我自己處理的話,事情一定不會像現在這麼順利吧。」

「跟我沒有關係,這是你自己爭取到的結果。」諫草漫不在乎地說著,「我沒辦法跟人好好坐下談判,這件事是你自己和日出愛理談和的,就結論來說這件事情我根本沒出到力啊。」

「我知道的…」小林抬起頭看著諫草,「…你一直在用自己能做到的事來幫我想辦法,日出小姐攻擊的時候,是你保護了我好幾次吧。」

「嘖…那是因為我答應了要幫你啊小林!要是事情才幹到一半委託人就死在半路上的話那是要搞什麼東西?」

「所以,這就是你幫上我的部分啊。」小林看著諫草,「能夠抵達這樣的結果,就是因為得到了你的幫助我才能順利渡過這其中的過程。所以我不管怎麼說,我都必須對你至上謝意才行。」

小林嘴角如變形的鐵線般彎曲。

「所以,至少就讓我來請客晚餐吧。」

在小林的眼裡,諫草瞇起眼睛正在審視著自己。他最後閉上了雙眼,咧嘴勾出諷刺的笑容。

「…啊啊我知道了,有人執意要道謝的份上還不接受的話那實在太白目了,那我就把這當做是幫了你的報酬,不客氣的收下了。」

「嗯,就這樣吧。」小林站挺了身子,「我拿錢包就可以出門了,你也去準備外出嗎?」

「我身上的這些就是我目前全部的財產,我就在這等你吧。」

當小林回過身尋找背包時,他看見日出早已拿起了背包準備遞給自己。

「謝謝…那個,不介意的話日出小姐祢要一起來嗎?」

對於這項提議,日出向小林微微揮了揮手。小林點頭後接過背包,走向玄關與諫草匯合。

——久等了。

——啊啊,我對這座城市還不熟悉,那麻煩你帶路啦。

小林與諫草兩人一前一後的離開了房間。


『…』

…看著關上的大門許久,日出吐出了一口長長的氣。

今天真是漫長、也是疲倦的一日。在成為都市傳說之後,日出愛理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體驗到如此份量的充實感了。

或許就像小林所說的,是因為諫草的緣故說這件事才會這麼順利吧?雖然日出對諫草抱持戒心,但要不是因為諫草搬入401號室的這個契機,日出想自己可能還是那個只能望著暗戀之人的背影,不敢前去搭話的幽靈吧?

“…或許可以不用那麼提防他呢?”

就在日出抱持這樣的想法,舉高雙手想要伸展四肢時…原本好好闔上大門應聲敞開了一道縫隙。

——諫草的側臉,從門的縫隙中露了出來。


「——喲、日出愛理,臨走之前我想跟你確認一件事情。」


帽簷之下的陰影,閃灼著將人射穿的目光——


「…你們幽靈,容易喜歡上處境與自己類似的傢伙對吧。」


黑色的霧團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諫草壓下帽簷,一語不發的關上大門。


由平台特約作家 Dolan coconut 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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