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 山中宅邸與住人們 序章
她進入隱藏在深山中深處的巨大宅邸
然而卻不知道深藏的秘密...
——雨，從暗色的天空降下。
序章 Prologue 0
世界， 被無數冰絲給封鎖了——
… 滴答、滴答、滴滴、答答，音樂不停地演奏著…
滴落聲在周圍 響起。
當水珠落在地面及垃圾桶蓋上時，那碰撞的聲音，不禁讓我聯想技藝不精的鼓手拚死練習的樣子。
這條又深又黑沒人想靠近的巷子就宛如這位鼓手的獨奏會。只是這場私人音樂會的聽眾，就只有緊縮在垃圾箱旁躲雨的我了….
"轟隆 、轟隆" 的雨聲刺激著耳膜，單調又不斷重複的聲音使大腦漸漸麻痺。就像是一層濃霧佔據了腦部每個角落，將意識和精神一點一點從身體抽離出去….
我兩手用力壓著腦袋，努力將殘破的意識集中在腦中想像的一個點上——
並非有什麼重要的事遺落在那許久沒用佈滿蛛絲的大腦中找不著，而是死命壓著那不好使的腦袋不讓它把至今為止的經歷全吐出來。
…我不清楚現在時間。
明明手上戴著一時衝動所購買的防水錶，直到現在我還能依稀記得自己當時在心中暗自發誓要好好珍惜愛護它的心情。那支手錶現在就像緊緊纏繞在左手腕上的枷鎖，雨水凝聚在錶帶內側像在掐著我的手腕。
為了維持意識，我開始細數那些我所知道的事情…
我知道…
知道現在是午夜時分/知道現在下著傾盆大雨/不知道自己在大雨的街道上晃蕩了多久/不知道雨會持續到哪時候/知道在現在這個時間不會遇到任何人/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進到這條巷子/知道自己蹲在這原因是因為上方有冷氣機可以勉勉強強自我欺騙般的躲雨。
而且不會有人發現我躲在這裡…
壞處便是每當呼吸時，垃圾混著廚餘的味道隨著空氣一起進入胸中消散不去。
身體早就溼透了，就算戴上連帽外套的帽子也只是把頭髮沾得更濕而已。在颱風與寒流的交互作用下，現在溫度可能低於十度。我意識到了自己將會餓死、凍死的既定事實。
聰明的我察覺到了一件事︰淺城市是個面海背山的爛地方，從海上千里迢迢奔來的寒風估計會讓我死得更快。
「太好了，根本完美。」
我告訴自己。
活著就是絕望——
不論是"Living"或是"Life"都代表著絕望。
ALIVE = DESPAIR
在我意識到時，腦袋已經被這個想法撐滿，一絲縫隙都不留。
當這個想法已經膨脹到快從耳朵鼻子嘴巴蹦出來時，我發現這等式還有後續部分——
ALIVE = DESPAIR => GO DIE Q。E。D。
by: Tautology
然後，我面對著鏡子將膨脹到蹦出耳朵鼻子嘴巴的思緒一一塞回去，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繼續過日子。
「我很好。」
我小小聲說給我自己聽。
我很害怕被鏡中的那個人聽到。
每當站在鏡子前時，我不知道那個在鏡中和自己對望的人是誰。
那個站在鏡中世界的人，是來自其他地方，自己不認識也不熟悉的孩子。
所以這是我與自己之間的祕密，絕對不告訴別人…
——不想回憶。
記不得了，就算記得也要告誡自己忘記。
『不可以想起來！』
『不要去想它！』
回憶只是一個開頭，一但意識到後接下來便是開始審視過去然後追究從以前到現在一切種種往事然後然後然後然後——
然後或許一切都無所謂了…
「咕...！」
我大概是睡著了，身體劇烈顫抖將魂魄從意識深淵震了回來…
皮膚因為寒冷而刺痛，全身上下被雨水泡變得死白。若能在剛才的睡眠中斷氣的話一定比較輕鬆吧？
沒有辦法自由活動手腳，一定是維持同樣的姿勢太久麻掉了…
現在連換一個舒服點的姿勢都做不到…
現在連抱著自己取暖都做不到…
現在我又發現一件事了︰原來在寒風中，眼淚會是冰冷的。
那些美好浮誇的愛情影集果然都是騙人的！
真是丟臉，真是丟臉，真是丟臉，真是丟臉！還以為那是沿著兜帽流下臉頰的雨水，但那其實是自己的感情而我卻都沒有發現到！
身體被冰雨凍結，絲毫無法移動手臂手腕手指將臉抹乾淨...
冰冷灌入了骨髓。
寒雨支配了精神。
比今夜更加寒冷數十倍的恐懼感由尾椎直衝頭頂！
——在這裡！
——就是在這裡！
——我會死在這個地方 ！！
視線無意識飄向手錶，錶面萬分清楚宣告著現在是14:44分…
好像有股和雨水相比，相較不冷的液體從股間流下…
人的故事究竟從什麼時候才算開始？
然後我的故事到底要何時才會結束？
倘若人生真的會結束於今夜，那到底是過去的哪個環節錯了？
還是其實根本沒有任何選擇，僅是神明一時開心便決定了我今天一定會走到如此下場？
一個人沒錢只有連帽外套跟手錶在午夜寒流暴雨的罕無人跡之地跟著垃圾廚餘一起發臭現在又多出了尿騷味。
這是神明一時開心所決定的嗎？ 簡直是惡意滿點的處罰遊戲！
此時，耳邊湧現出了另一股聲音——
『...自業自得！』
能很清楚地聽到…
這是從內心深處…
用十分肯定的語氣道斷…
如同寒雨般冰冷…
——存在於鏡面彼方的人影，"她"小小聲地對著"我"說道︰
『對，這正是"我"一直所希望的。』
擁有和我有相似但不同面貌的"她"如是說。
『已經沒有餘地了。』
和我有相同經歷如今再也無法忍受的"她"如是說。
『總算可以解脫了。』
一直以來和我有相同感覺卻堅決否定的"她"如是說。
『不是說死前要灑脫大笑然後斷氣嗎？』
和我有相同疲憊但已受夠一切的"她"如是說。
『..................好累好累好煩好煩不想繼續狗尾續貂！』
比起自欺的我更加真實的"她"如是說。
『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去死！』
我聽到理性逐漸崩潰破碎的聲音...
『這樣就可以回家了吧』
啊啊...
堆積如山的記憶，在此時終於突破了殘破不堪的理智…
但浮現在眼前的，卻是墮落後那看似平凡無奇的某一日…
--
每當晴天看著天空， 總覺得天上雲朵十分悠游地在藍色畫布中浮沉著。
但這只是種浪漫的錯覺，即使雲朵看似自由終究會被狂風追逐吹散。
若有形之物都難逃外力驅逐，那沒有型態的靈魂也會嗎？
只要超脫外力的束縛，或許就能到達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吧？
呆呆望著窗外無法掌握的藍天，許下了只要活著就無法實現的願望。
--
閉上雙眼，有好多好多記憶，像大雨一樣降下。
許多寒冷的、少數溫暖的，都在眼前稍縱即逝....
『這樣就可以回家了吧。』
那願望此時就像遙不可及的星火。
『不願錯過那猶如黃金彈指間的光芒。』
即使遙不可及，我的雙手還是不自覺地往光的方向伸了過去。
『只要光芒繼續閃耀，淺城就是一座有著絢爛未來的美麗城市。』
「..........我...想...住...光...」
每當說出一個字時喉嚨都在顫抖，意識逐漸溶解化入水漥之中…
「.........我想抓住光，那彈指間猶如黃金的光芒！」
扯破喉嚨用力吼著，但從耳中聽到的卻是如蚊鳴般的泣不成聲…
用力清了喉嚨，無力的雙腳將身體摔向地面。
…無法完全睜開的右眼看到冰冷骯髒的水漥慢慢湧現出噁心的鐵鏽色…
「救 救 我！」
我對空無一人的街道大吼。
『乖乖去死好嗎！』
另一個我對著那狼狽不堪， 倒在骯髒巷內的我大吼道。
「這 樣 真 的 很 奇 怪 啊！」
聲帶已經無法正常張合，我只能用奇怪的聲音對另一個我吼回去。
想要重來。
人生已經被糟蹋的像垂死野草，籌碼早已散盡想要翻盤根本做夢。
但這就代表要將所有不幸照單全收，甘願去接受遊戲逞罰嗎？
即使這是早就開誠佈公的遊戲規則，那現在早已破產的我要當個垂死掙扎的賴皮玩家！
將風中殘燭的生命當作最後籌碼，用盡力氣對朦朧的大街嘶吼求救！
『去 死！』
我瞪著那倒在地上幾乎一絲不掛，傷口滲血慢慢將水漥染紅即將凍死的我。
「不 要！」
我瞪著映在水漥中那個沒有受傷，但眼神卻更加死沉陰沉喪失希望的我。
…模糊的身影開始哭泣，但是我已經無法看清楚那是我過去還是現在姿態.....
我的眼睛，早就沾滿雨水睜不開了....
但，我還是努力說了出口，我現在的心情…
「...只是想要回家啊。」
但我很明白自己已經沒地方回去了…
不論是物質上或精神上 ，能稱為歸屬的地方已經在從世界上——
被碩大的雨聲淹沒了。
冰冷雨水帶走了身上最後的一絲體溫。
真沒想過低溫可以這麼快速殺死一個人。
我失去了人生的一部分，或許是最重要的環節吧？
之後就像跌入奈落深淵，等到意識到時自己早已病入膏肓、萬劫不復。
這樣算失去人生兩次嗎？
但我已經沒辦法在繼續想下去了.....
人的故事從什麼時候開始？
——然後到底要何時才會結束？
結束後是否還會開始？
——還是開始本身就是宣告著結束呢？
「如果有來生的話，我還想當人類，這次一定要好好當個乖寶寶…」
我用盡最後力氣努力說出最後的舞台上的最後一段台詞。
「...然後要好好去關心在寒冬中飢寒交迫的遊民。」
——就這樣，身體沉入骯髒泥濘之中。模糊感覺著自己的靈魂被冰冷的黑暗吞噬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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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城市 ▇月▇日 午夜]
[天氣︰暴雨]
淺城市白樹區172號至174號，那無名且腐敗的建築物夾縫深處——
▇▇▇▇▇▇▇▇， 提出了如同詛咒般的交易。
▇▇▇▇▇▇▇▇， 聽見了宛若神明般的聲音。
[成交]
願那美好絢麗之光能永遠填滿深淵。
-----------------------------------------------『Paused』-------------------------------------------------
對不起，懇請您幫助我…
求求您，請求您聽我訴說…
或許事到如今我的話語已傳達不到任何地方，罪孽深重甚至沒有資格跪下禱告。
但我接下來的一字一句，都是在經歷了無數漫長懊悔的夜所整理出的悔過書。
我發誓，這其中不會有任何欺瞞。即使我沒有一絲顏面以做擔保…
我殘酷拋棄了自己的家人，事到如今無法借用他們的名譽...
厭惡上教堂禮拜，覺得那是虛度假日的我，現在又怎能無恥擅用神的名義？
可是我再也無法承受…
愧疚與苛責化為無數刀劍從體內刺出；這無比醜陋的姿態正是最適合我的容貌…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我背叛了摯愛，當其發出求救時沒有伸手幫助他。
認為自己才是受害者，痛恨加害者裝成被害的樣子來壓榨。
於是我理所當然的逃走了。
逃到沒人找的到的地方。
逃到再也不用看到這些煩惱的地方。
抱著仇恨，將這事當作人生最禁忌的秘密埋進深深的土堆中再也不管了。
我開心地鬆了一口氣。以為龐大重擔就此卸下，自己終能獲得想像中的救贖。
在那之後，是一段十分辛苦又十分開心的日子。
雖然經歷了許多挑戰與困難，但也結識了許多好友，是段如童話故事般的冒險譚。
然而正當人生即將踏入自以為的巔峰之際——
——現世報如自然現象般當頭棒喝。
那段快樂美好的日子就像引誘蠢小孩上鉤的糖果，將無比驕傲的我打醒的是極其殘酷的現實。
因果報應，但這次輪到被害者來扮演加害者了。
此後，我的所作所為盡是無比殘酷、泯滅人性之事。
不得不做而且沒有選擇，當時鐵石心腸遺棄他人的報應終於算到帳上了。
一切一切都是我的過錯，或許事到如今懺悔與禱告都已於事無補了…
再也無法停止那名為命運的機械轉動，一切禍根都是因我而起直到現在繼續殘害他人。
神啊，我願意因自己愚蠢幼稚而犯下的罪永世被惡火灼燒——
——但還懇請您放過那些無辜孩子吧！
落入地獄只要我一個人就好了！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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